音乐成语:郑卫之音、一唱三叹

《乐记》中的音乐成语

《乐记》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百科全书式的经典音乐理论专著,是先秦儒家美学思想的集大成者,这些美学思想对其后中国古典音乐的发展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同时在世界音乐思想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关于《乐记》的成书年代有两种说法:一是为孔子的再传弟子、战国时期的公孙尼子所作;另一说法是由汉武帝时期的河间献王刘德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而辑成《乐记》、或为刘向(前77-前6)、刘歆父子校先秦古籍所得。现在较为一致的看法是:《乐记》成书在西汉,但其丰富的音乐美学思想资料则源于先秦。

今存《乐记》保留在《礼记》、《史记·乐书》和《别录》之中,现存有《乐本篇》(论音乐的本源)、《乐论篇》(论礼乐的社会功用)、《乐礼篇》(论礼乐的社会功用,注重乐与礼的比较)、《乐施篇》(论乐的功用,注重施行)、《乐言篇》(论作乐之事)、《乐象篇》(论乐的特征)、《乐情篇》(论礼乐的社会功用,注重礼乐的道理包括在人情之中)、《魏文侯篇》(魏文侯问乐于子夏)、《宾牟贾篇》(宾牟贾与孔子就《武》乐的问答)、《乐化篇》(论乐的功用,注重感化)、《师乙篇》(师乙论述歌唱)等11篇,共计5000余字。不过据西汉刘向《别录》一书中所载,《乐记》的全部篇目实为23篇,还应包括《奏乐篇》、《乐器篇》、《乐作篇》、《意始篇》、《乐穆篇》、《说律篇》、《季札篇》、《乐道篇》、《乐义篇》、《昭本篇》、《招颂篇》、《窦公篇》等12篇,只可惜这12篇关于音乐演奏、乐器、创作、乐律等篇章后来都佚失了。《乐记》论及了音乐的本源问题(“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深刻阐述了音乐给人们带来的愉悦感受是人类生活所不可缺少的,突出强调儒家音乐与政治密切相连的观点(“审乐以知政”),强调音乐所负有的强大社会功能和教育功能(“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自然,《乐记》也有它的历史局限性,比如对下面关于“郑卫之音” 这条成语的解释。

 

郑卫之音

语出《礼记·乐记·魏文侯篇》:“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魏文侯子夏说:“我衣冠端庄地听古乐,往往担心自己会睡着;而听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时则不知疲倦,请问古乐为什么使我那样呢?新乐又为什么使我那样呢?”)魏文侯(?-前396)是战国初年魏国的建立者,子夏(前507-?)是孔子著名的七十二弟子之一,郑卫指的是春秋时的郑国和卫国(今河南新郑及与河北交界一带),所谓“新乐”就是指郑卫之音而言,郑卫之音其实就是春秋战国时期流行于郑国和卫国的民间音乐。《周礼·大司乐》中说:“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注说“淫声,若郑卫也。”郑卫之音在儒家来看,因其过分渲染了所谓低俗不健康的思想,“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糅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这种音乐与儒家所推崇的合乎中庸之道、中和之美的《雅》、《颂》的所谓先王之“古乐”完全是不相融合的,因此是不能够接受的,孔子曾哀叹:“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论语·阳货》)《乐记·乐本篇》也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 “郑卫之音”在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中始终作为“靡靡之音”的代名词。不过,孔子虽较为保守,但在对待民间俗乐的问题上其实未必都持否定态度,否则也不可能在整理《诗经》的过程中还保留了那么多优秀的各地民歌。当代中国著名史学家冯文慈先生专门撰文《孔子“放郑声”辨析——“郑声”的社会习俗背景及其遗绪》,澄清孔子“郑声淫”、“放郑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的原意应为“是就治理邦国应采用何种音乐仪式而言,本义并非主张禁止民间俗乐。‘郑声淫’的‘淫’,是指责郑声‘过份(华丽)’,‘惑乱人心’,因而扰乱雅乐而言。……如果说孔子反对甚至主张禁止民间音乐,那是没有根据的。”看来后人在解读孔子思想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不少误解。

从音乐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倒是应该给“郑卫之音”翻案了。就“古乐”与“新乐”之争而言,它反映出的实际上是形式僵硬的宫廷雅乐与充满活力的民间俗乐之间的斗争。西周建立起来的礼乐制度确已不能适应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发展的需求,“礼崩乐坏”局面的出现恰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型时期历史发展之必然,以“郑卫之音”为代表的“新乐”的滥觞不但是历史的进步,而且“新乐”还是秦汉以降歌舞伎乐大发展之先声。其时,不止魏文侯一人,稍晚的齐宣王(前320-前302在位)就曾表明:“寡人今日听郑卫之声,呕吟感伤,扬激楚之遗风。”(刘向《新序》)同时代的梁惠王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孟子·梁惠王章句下》)郑国和卫国都曾是商代遗民的聚居地,文化层次较高,音乐底蕴深厚,民间音乐更是十分丰富,在《诗经·国风》所记载的160首民歌中,郑风卫风就有31首之多,不但音乐表现形式活泼多样,歌词中也不乏一些男女友爱恋情的浪漫笔法,极具浓郁的生活气息,艺术感染力很强。而儒家始终抱着比较保守的思想,对以“郑卫之音”为代表的“新乐”加以限制和批判,极力推崇西周的礼乐制度,不能不说是非常遗憾的历史局限所造成的错误。当代中国著名音乐史学家刘再生先生在其《中国古代音乐史简述》一书中写到:“在‘新’、‘旧’音乐斗争交替面前抱着一种守旧的态度,这正是孔子的悲剧所在。时代在变,人们的审美观念在变,音乐焉能不变!……孔子对‘新乐’的否定与憎恶的历史局限性同样也值得我们思索。”

在中国音乐史上,“郑卫之音”这条成语就是用来形容那些思想意识不健康、趣味低级媚俗的艺术作品,它就等同于“靡靡之音”。不过现在从音乐历史发展的角度重新解读之后,“郑卫之音”一词反倒似可与鲜活生动、充满无限生命力的民间音乐划上等号了。

 

一唱三叹(朱弦三叹)

语出《礼记·乐记·乐本篇》:“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飧之礼,非致味也。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遗音者矣。”(所以乐之规模盛大,不是为了极尽声音之美;礼仪隆重,不是为了极尽味道之美;清庙中用的乐器瑟,朱红色的琴弦,底部两端的孔眼相连,弹奏时发出舒缓的音调,一个人歌唱时,有少数几个人和着唱,却有不绝的遗音)。此段文字原意指庙堂雅乐之质朴而高妙,宁静而致远,注重音乐的道德教化作用,体现的是儒家的音乐美学思想。现在成语“一唱三叹”多用来形容内容深邃、韵味十足、令人感叹不己的音乐或诗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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